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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獨家發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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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獨家發表

“舞團的現場考核共分為四個環節, 也就是基本功考察、變奏展示、舞段模仿和即興表演。”

京州省舞團裏,帶寒訓這群新人的實習老師叫婁尋芳。她正拿著一沓資料站在實習生們的最前面,一張張發下去。

夏仰接到那張紙, 下意識不解地讀了出來:“通過實習,培養加強學生基本理論知識、舞蹈技能及一定的編創能力?”

“誒我搞錯了,那是我的實習計劃書!”婁尋芳連忙把那張紙拿了回來。

後邊一群人裏,有人忍不住因她的冒失笑出聲來。

婁尋芳故作正經:“笑什麽?我實習還不到一個月,出點岔子很正常。”

她也不過比這群實習的大學生大三歲, 但婁尋芳沒上高中和大學。她芭蕾舞出身, 初中就被選入團裏,論專業經驗已經是老前輩了。

學藝術的如果要往藝術家這條路上走。

本就不看學歷,只看資歷。

“還是老規矩啊,女生穿緊身練功衣、粉襪子,自帶護膝。男生穿白色緊身T恤和淺色緊身襪。”

說完,婁尋芳合掌, 拍拍手:“那今年就先到這裏了, 放假也要勤加練習。大年初八回團裏開始考核,大家新年快樂。”

一夥人不約而同地喊:“老師新年快樂!老師再見!!”

婁尋芳正要走, 回頭喊了句:“夏仰你過來一下。”

夏仰頭頂那發網盤還沒拆,看她是要出門直接走的意思, 索性把包一起帶上了,頂著個丸子頭跟上去。

她是省舞團裏最小的實習生,其他人都至少是舞院裏大三、大四的學姐學長了。

也難怪團裏的老師都會特別關照、註意到她。

婁尋芳放慢腳步等她,低聲道:“你今天早上又遲到了知道嗎?”

“不好意思老師, 我住得有點遠, 年後會搬個近點的地方。”

“你不住在舞團裏?”

夏仰誠實道:“我來報道的時候,孫主任說舞團不提供實習生住宿。”

“哈?我們舞團有宿舍啊, 雖然要交錢,但比外面租房便宜一大半呢。她是轉租給別人賺外快了吧!”婁尋芳看她低垂著眼瞼,拍拍她腦袋,“反正我告訴你了啊,有宿舍,過完年回舞團你自己看著辦。”

夏仰點點頭:“嗯,謝謝老師。”

“你也別太老實了,別把這的職工太當回事兒。你畢業了不打算留在這兒吧?”

這話說得太早,問她未來規劃也有點沒邊界感。

但夏仰在這方面向來笨拙,不知道怎麽躲開這種問話,只好囫圇地回答:“如果面試夠得著的話,還是想去中歌舞劇院。”

中歌舞劇院是中央直屬院團的國家級藝術劇院,也是舞蹈生最好的歸宿。

婁尋芳不意外她會說出這句話,學舞蹈表演的優勢:一是年少成名,二是外形優秀。

夏仰全占了。

她看著溫軟好塑形,也是自信的。但不是往外張揚的自信,而是沈下來的穩重氣質,有自己一以貫之的準則和不被影響的內核。

“行,好好來。”說著,婁尋芳突然話鋒一轉,“狗日的!誰的車停我車後邊兒了?停這麽刁鉆,這我要怎麽倒出來啊?”

夏仰一擡眼,看見那輛眼熟的銀黑色GT。

楞了下,她告訴過段宵自己現在在省舞團嗎?好像沒有說過吧,他怎麽知道的,又查她了嗎?

來不及多想,夏仰瞥到了那車裏有人影,急忙撇清關系地站出來:“老師,我幫您倒車吧。”

“你會啊?”婁尋芳把車鑰匙拿出來,猶豫地說,“我這剛拿的駕照,還真不熟練。”

夏仰接過她那mini車鑰匙,坐進主駕駛:“我大一學的開車,車技還行。”

她說“還行”都是謙虛了。

被段宵這種玩賽車的手把手教,開上跑道飆車都不在話下。

婁尋芳還是擔心:“你當心點別蹭到,後面那輛車可貴了……誒,是不是有人坐在那車裏頭啊?”

車前玻璃逆著冬日午後暖洋洋的日光,看不太清楚。她嘀咕的說話間,夏仰已經把她那車倒出去了。

“老師,好了。”夏仰把她喊回來。

婁尋芳沒再往那輛車上看,瀟灑上車,招招手:“謝了,再見。”

“老師再見。”

剛說完,停在一旁不動如山的那輛GT就朝她鳴笛,喇叭聲響得驚人。

夏仰往那輛車前走過去,面無表情又氣勢洶洶,不滿地直接踹了一腳車頭。

車笛聲一下停住,主駕駛位上的車窗落下來,探出個腦袋。是張陌生的助理面孔,有點尷尬地問好:“夏小姐。”

"……"

坐在後排的段宵笑了下,看她氣鼓鼓地走過來拉開後邊兒的車門。

他腮邊還含著顆薄荷糖,長腿自然伸展,大剌剌地敞著。手肘撐在旁邊扶手,裹挾著笑意的嗓音低低漫出來。

穿的是套矜貴的垂面西裝,模樣恣意又痞帥。

但夏仰一點也不吃他這套,冷著臉:“我說了,不陪。”

段宵恍若未聞:“上車。”

她轉身就想走,車門沒關上,又聽見他語氣如常地吩咐道:“仇助,撞上去。”

仇助理驚愕:“啊?撞人?”

段宵煩得“嘖”了聲:“撞車!她經過哪輛撞哪輛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一排全是舞團老師們開的車,院裏還有其他實習學生正往這走。他是不怕丟人現眼的,但夏仰還得繼續在這學習工作。

她停住腳步,有股悶氣又沒法發出來的郁結。氣沖沖地又跑回去踹了幾腳車門,坐到副駕駛上。

是故意的,上了車也不跟他坐一塊。

段宵這才好脾氣地關上車門。

等車開了,他慢悠悠開口:“夏仰,你知道高中那會兒馬鵬為什麽這麽怕我嗎?”

夏仰透過車內後視鏡,給他翻了個白眼。

他神色自若地和她對視,說這話時還挺驕傲,哂道:“因為我在揍他之前,提前兩天就放話讓全校人來參觀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段宵看著她:“所以我何必等你走了快一個禮拜,才弄溫雲渺?”

他有氣都是當場發的。

就算天天生氣,也從來不會憋著自己。

別人是精神內耗,他是精神內守。情緒很穩定,穩定地暴躁且發洩得淋漓盡致。

夏仰聽到他這麽解釋,反倒有點失落。

如果真是他從中作梗,那倒還有機會。可如果是捐贈者那邊出了問題才導致手術取消,就又得重新等下一個匹配型號。

她早上收到這條消息時氣昏了頭。

又至年關,醫院的這位德高望重的閻醫師也是要放假的,只能等他年後回來再問清楚了。

夏仰理虧,但不想跟他道歉,他對不起她的事兒還少嗎?

她口氣生硬地問:“你帶我去哪?”

他拽得二五八萬:“不想說。”

車是往機場方向開的,夏仰反應過來,轉過頭:"我不陪你出差!"

“那你冤枉我怎麽算?”段宵慢條斯理地指責,“你沒搞清情況就吼我一頓,我也太吃虧了。”

"……"

**

這趟差事是段女士吩咐的,拒不了。

說來他其實很少幫段氏做事,大一參加這麽多金融商科的創業項目比賽,都會特別避開段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。

但家裏開著世界五百強的上市公司,哪個小孩能獨善其身。

更別說段宵這種自己單幹也能幹出成績來的。

他比還在加拿大混日子的段屹然強太多,舅表那邊的親戚又終歸不如親兒子,段姒心裏也有數。

公司在她退休後不交給自家人,就得給董事會打理,幾十年後還能不能掛上“段”牌就難說了。

夏仰一路上不情願也沒辦法。

護照在段宵手裏待了半年,簽證早就辦好了。

在VIP候機室那,他人又不見了。她只能坐在一旁的桌子上,無所事事地吃著東西。

中途來了一個搭訕的男生,是個考研考到一半收到了藤校offer的學霸。

人還沒去美國,嘴裏已經開始半中文半英文地聊天。

夏仰耐心地聽了半天對方吹水,禮貌問道:“你學校的這個項目是花150萬就能買的吧?”

“……”

男生面露窘色,估計沒想到這女生居然知道留學中介之間的潛規則。聽到航班在通告,夾著尾巴就走了。

夏仰留在位置上,後知後覺地笑了下。

突然發現段宵還是有點用,至少他讓她懂得了對一些看上去神秘又高端的事物祛魅。

就像她以前不知道為什麽陸嘉澤那樣的成績也能上京大。

後來才t聽說他是香港護照,走競賽又走聯考有加分……這種方法合理又合規,不過是因為有這些信息差,一般人也接觸不到。

這個笑臉一直留到了段宵回來,帶著她上了飛機。

夏仰沒用心聽機上播報的目的地是哪,她過安檢走的是特殊通道,機票、護照也都在段宵手上,只知道是飛意大利的一個小城市。

那邊航線不多,機上人也少。

雙人並排頭等艙甚至只有他倆,航機人員服務熱情,機長在飛之前還過來跟他們問好。

夏仰不想跟他說話,以前還欠著他錢時沒辦法。現在錢都還了,還要被他隨身帶著走,她滿肚子怨氣。

段宵當然也知道她不爽。

以前不爽是藏在心裏的,現在不爽是直接擺在臉上。

夏仰還是心軟的,高中對他心軟,大學被他威脅著也還是心軟。

她要是什麽時候不心軟、也不體面了,就不會和他這麽和和氣氣地共處一室了。

可惜做不成戀人,他們更做不成仇人。

不過段宵也不在乎這些,他只要結果。

至少,轉個頭就是她熟睡的臉。

這趟航班一共12個小時,已經進入深夜,機艙的燈暗下來。夏仰昨晚就沒睡好,在舞團練了一天舞,更是困得不行。

其實位置可以平鋪成床睡,可她這樣也睡得挺熟。

段宵合上了一整晚沒停下過的電腦,捏了捏疲乏太陽穴,側過身看她睡相。

她眼罩也沒戴,身上就蓋著一條毯子,毯子下的兩只手是環抱著的。

機艙溫度是根據人體恒溫設置,身上那件厚實外套就把那張臉悶得有點紅。

段宵解開安全帶,探身過去,托起她臉親了親。每次都是想淺嘗輒止,可銜住了她柔軟唇瓣的那一刻,就沒這麽輕柔。

夏仰無疑要被他纏綿的吻弄醒,只是時差讓她頭昏,加上犯困,睡夢裏還沒清醒。

大概迷迷糊糊地還以為是以前,唇下意識乖順地張開,手迎合地摟上他腰身。

段宵笑了下,吻得更重。

養熟了。

他一笑,她眼皮就抖了抖被驚醒,朦朦朧朧地睜開眼。濕熱的唇瓣還貼著,夏仰呆滯地看著他。

兩秒後,她沒半點表情,抿緊唇。轉過臉又睡過去了,像是剛才還沒睡醒似的。

段宵笑得更不收斂,拆穿她:“我知道你裝睡。”

“……”

夏仰藏在毛毯下的手羞憤地捏了捏自己大腿,不肯看他:“你說的就陪一天!”

他慢悠悠:“你跳下去吧。”

“……”她不滿地扭過頭,板著臉問,“我到底什麽時候能回去?”

“看我心情。”

“我要回去過年的。”夏仰低下眼,小聲說,“渺渺放假了,我還要回申城祭拜我爸媽。”

離年三十也不過一周了,這會兒出國的人沒多少。

段宵也不知道聽進去沒,捏過她手指懶洋洋地把玩著,說:“那你乖一點。”

**

他來這的目的地是西西裏島遠海處的一個私人小島,和島主談的是那處的鈷礦產資源。

段氏旗下的航空、航天超級鈷合金和可充電電池的材料都和這樣稀缺金屬息息相關。

因為段宵有正事兒,要先走。

所以夏仰下飛機後,就被公司安排給他的助理給帶去了酒店辦入住。

京州在過寒冬,這兒的溫度卻是夏天。

給她安排的助理是個意大利女華裔,叫Laura,會講中文,過來的時候還順手給她買了幾身當地的裙子。

第二天吃過午飯,Laura開車帶她出門。

經過海岸線,看見不少人在底下沖浪。

夏仰想起段宵也挺愛沖浪的,不僅是沖浪,還有跳傘、滑翔傘、滑雪這些戶外活動,刺激又冒險。

他帶過她滑雪,有一次專挑高地滑,把她嚇哭。

夏仰一向討厭“意外”。

段宵卻不是,他享受這種生死邊緣徘徊,讓人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。

車開了有一會兒了,她忍不住問:“我們是去哪啊?”

Laura開的是輛敞篷老爺車,餘光看她。說她沒擦防曬,會曬傷,先把帽子戴好:“去找Xiao,他剛回來。”

段宵沒有特地的英文名,每次來國外,他們都是這麽喊他。

夏仰抿了抿唇,感覺白問了這個問題,她甚至不知道“他剛回來”是從哪回來。

她打開漫游看地圖,上面顯示的地點是Piazza Casa Professa, 21, 90134 Palermo PA。

一串意大利語,剛才一路過來也全是說意大利語的。

具體點還是不清楚,只知道人在巴勒莫。

車停在一處建築外,外面其貌不揚,裏邊富麗堂皇。雖說歐洲建築都帶著文藝覆興時期的色彩,輝煌恢弘。

但這間建築還是有點不同,一進來只感覺格外莊重漂亮。

看見神父帶著聖經出場,夏仰才確認這是個教堂。

Laura沒進去,她在裏面只看見零零散散的幾對情侶。

而段宵穿著件夏威夷海島風的花襯衫坐在前排。

他這樣的穿著打扮,更像個花花公子了。本來就是五官鋒銳深雋的長相,在國外也不遜色。

夏仰不明所以地走過去,扯他衣角:“在這幹嘛?”

段宵站起來,跟她做了一個“噓”聲的手勢,把她拉到身邊。

神父開始誦經,念的是意大利語,教堂裏的每個人都很嚴肅認真,夏仰就算不懂這些信仰也不好再出聲。

儀式結束後,有對看似是夫妻的外國人拿著小籃子裏的餅幹發給他們。

夏仰接過來,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下咬了一口。味道還不錯,一吃就能吃出手工感。

“你知道你吃的什麽餅嗎?”段宵在旁邊笑,“喜餅。”

夏仰楞了下:“什麽意思?”

“我們剛剛結婚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段宵看著她震驚的表情,笑著繼續科普道:“你沒發現剛才在教堂裏的人都成雙成對嗎?這邊的習俗就是結婚後,來聽神父禱告,你吃的就是新婚喜餅。剛才那對夫妻說的是,祝我們新婚快樂。”

她滿打滿算離20周歲還差三個多月,在這結婚了?

夏仰臉色冷下來,轉頭走出去。

段宵大步追上來:“幹嘛生氣?”

走了有一段路,遠離了教堂。

夏仰才轉身,把那塊餅砸他身上:“你簡直在發瘋,誰要跟你結婚啊?你到底把婚姻看得多輕浮才會把我帶到這裏來!”

“我。”他難得有點遲鈍,垂眸看著她說,“我不想分手。”

她聽得想笑:“我們從來都不是交往的關系!”

“那就談戀愛。”

"我為什麽要跟你這種人談戀愛,我找誰不好要找你?"夏仰口無遮攔地反問,繼而越來越口不擇言,“你就應該去找和你一樣的人在一起!”

段宵一言不發地盯著她把話說完:“和我一樣的人,是什麽人?”

“是想撞誰車就撞,想把一個人帶走就帶走的那種人!”她怒視他,“你還不明白嗎?我和你不是同一種人。你千萬別跟我說你喜歡我,兩年前你也是這麽說的,你的喜歡真恐怖,憑什麽你喜歡我,我就要和你在一起?”

說到最後,她聲音越來越小,只是因為感覺到他的氣壓越來越低。

段宵開口:“說完了?”

夏仰看著他面色如常地往前走,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,沙礫在腳下發出聒噪的摩擦聲。

他聲音寡漠:“死亡證明和假護照這麽好辦,你在這裏消失了,會有誰知道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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